培养设计师思维:数字时代对媒体人的挑战
我在艺术与设计学院的第一学期里有个惊人的发现。
我做了一个自然艺术雕塑品,来表达废品消费文化的观点,完成后有小组评价环节。一位教授说:“用大型的浸入式装置艺术来表现这个主题,可能会更好。”
另一位教授说,“实际上,我更倾向于把它设计成一本书,里面是设有平面物件的内页。”
一名同学说:“我觉得改编成一个表演比较好。”
那时,我突然醒悟,我的想法可以通过无限种形式来表达。它可以是一个雕塑,一个空间,一本书或者一场演出。
我发现,艺术设计实践就是在做决定——有小有大——是在寻找把抽象观点具象化的最佳表现形式,是为了特定的观众,在特定的情境下呈现。但是你如何才能学会做这种决定呢?
纽约帕森斯设计学院的新闻与设计本科专业主任Heather Chaplin说,“设计是一个发明实践:当你面对悬而未决的问题时,如果还没有解决办法,它可以提供一些思考路径和策略给你,但同时,它也会让你有不确定和恐惧感。”
在这个意义上,设计不再是设计界面。这是在设计一个系统的思考方式。
Chaplin认为,记者可以运用设计的原理来凸显系统性问题,比方说环境退化、腐败、种族歧视和枪支暴力,这有助于表现此类主题的复杂性。
“设计师们会花许多时间来思考问题所在,”Chaplin说。如果你抛弃成见,想想问题本身,“它会改变你的叙事方式,也会改变故事本身”。
从系统性的角度来思考问题,可以帮助记者和媒体明白他们的角色、他们的影响力所在。
最高表现形式
不仅新闻学院和新闻实践训练会考虑“表现形式”,独立记者也在花更多的时间思考:我得用什么传播媒介?在什么平台发表?传播到什么社群?
比方说,如果记者正在筹备一个工业污染的故事,要对美国马萨诸塞州的小镇切尔西进行采写,那她应当把这个故事写成长篇叙事吗?或是在博客直播,全方位展现其逐渐揭开议题真面目的过程?或是通过推特,联系途经切尔西运输货物的国际企业?或是做成密集采访专家的播客?一个给读者推送快讯的机器人?一个互动式纪录片,带领观众在虚拟现实里游览2.2平方英里的小镇?一个幻灯片,展示切尔西居民的生存与挣扎?一个私密性高的社群活动,听听本地人怎么说?
一些非盈利的新闻编辑室、纪录片制片人和网媒出版人得经常考虑发表的形式及读者互动模式。但对普通记者来说,这些问题既有负担感又陌生。新闻编辑部常常缺乏平等的资讯来源和充裕的时间,去从系统性的角度来理解一个议题,更不要说通过制作互动性和视觉效果好的内容来改善这个议题。
在开普敦大学教授互动性媒介的Tando Ntunja认为,南非新闻编辑部的气氛“平淡无味”,但是某些偶然事件,又能让记者有更多的时间和空间来大胆实验。
比方说,2015年3月,野火在开普敦肆虐了几个星期。“Eyewitness News就追踪了那段时间的大火情势,制作了一部精彩的互动式纪录片。”Ntunja说。“他们把这个事件变成了一次机遇,以此证明他们的水平并不差。”他们的开发人员和设计团队因此变得“骨瘦如柴”,这部纪录片《烧焦的土地》则最终获得了不少奖。同时,他们还在脸书和Instagram上补充照片特写,以飨移动端的读者。
培养设计师思维
报道危机状况的记者不用过多担心这样的问题:互动式纪录片好,推特的推送好,还是直播博客好?就拿40年前一个典型的纸媒记者来说,她的职责是写一篇报道。这个过程有可能涉及背景研究,采访相关人士,从一个角度切入,再展开故事。
她不用去想何时发表这个故事,因为这在报纸出版前就排好日程了。她不用操心这个故事会在报纸的哪个版面出现,这是编辑的事。空间布局也一目了然——它会是一个竖直形状的栏目,长度固定,只由黑白两色组成。她也不用担心谁会来读这则故事,显然订阅报纸的读者一定会关心,而且订阅的事,就交给推广部门的人吧。
但在数字时代,这些规矩都被打破了。记者或多或少都得了解数字新闻生态,包括传播的媒介、读者、如何推广他们的新闻——这在以前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与工作沾不上边的。
而这也是设计师能够发挥技能,把方法技巧和思维方式代入的地方。像一个设计师一样思考,能够帮助媒体人探索这些复杂性。
系统性思想
设计师不会认为他们的手工艺品是被孤立的完美物品,它是不完美的,但是会参与人类世界的构建,并对这个世界产生影响。这个道理对于新闻故事来说也是一样的。
正如Chaplin所说:“我把每个新闻故事都看做是一个系统。”这个系统当然涵盖了文字和内容,但也有网络传播的途径。它会产生对话,与读者之间有互动,以及通过它的催化作用所产生一定效应。现在的问题不再是“什么是新闻”,而是“一则新闻能产生什么影响?”
试验与重复
把一个想法具象化,将它融合进已有的系统,这是一个混乱的过程,设计师知道他们从来都无法一次搞定。设计师有广泛的方法去设计原型,去试验好点子,这些方法从缓慢记录的民族志到平面设计不等。
比起投资时间和金钱到一个大项目里但无功而返,你的实验精神更能让你学习进步,从失败中汲取经验,并一直和读者对话。
比方说,Ntunja最近给她的学生发起了小挑战,来创造一个多语种的互动新闻项目,解释南非的当地语言。但是,她承认,每日运转的新闻编辑室部很难有机会来进行实验,“在课堂里更方便开展特别项目。”实验可能意味着,机构要把集资的目光从读者身上移开,往别的领域发展;环境数据新闻网站InfoAmazonia由巴西调查记者Gustabo Faleiros建立,他的很多项目都是靠与NGO合作众筹才得以完成。
形式与内容相匹配
设计师对于形式与内容的相互影响有着复杂的见解。他们时常得考虑不同媒介的“功能可见性”与“约束条件”。比方说,如果你的目标之一是深度挖掘,在一个复杂的政策议题上提出反思,你不应该选用Twitter,因为它有字数的限制条件。同样的,一篇500字的新闻报道也无法全面评论有权有势的大人物,探讨他在竞选活动中的贡献。
Miguel Paz和Poderopedia在拉丁美洲的三个国家,做了一个持续更新的数据库,录入政治家资料和他们的选票记录。在这个案例中,表现形式与设计师的目标相当匹配。
互动中的发散思维
社交媒体、手机和评论很大程度地改变了出版商与从前意义上的“读者”的关系。新闻编辑部开始招聘互动编辑,创作叙事活动,组织一定规模的社群。
这些不仅仅是吸引眼球和赢得市场利润的途径。他们是在给不同的新闻供应商和他们服务的社群之间创造机会。Ntunja认为,一篇新闻的评论区是观察读者行为的最佳场所,“用户之间的互动可以创造另一个层面的内容,你可以拿来为己所用。你可以看到读者会花时间和钱去读什么内容,他们认为有价值的内容是什么”。
新闻+设计
这种思维模式是我们急需的吗?只用了四年,Chaplin在帕森斯学院的新闻+设计项目就变成了学校里第二受欢迎的专业。
但是,我们如何在全球环境中给在职的记者们创造学习设计方法和设计思维的机会呢?一般来说,把新闻和设计两个领域的实践结合在一起需要机遇。比方说,在Ntunja早期教学生涯里,她就可以进行许多尝试;还有比如像Paz和Faleiros这样的商业创新项目。但是我们需要通力合作,把它们糅合成一个领域,这样才能看到新闻和设计之间更多战略性和系统性的联系。
请持续关注这个话题,Chaplin在帕森斯的研究小组正在为记者们开发一个免费的系统性思维工具包,有望在2018年春季发布。“作为记者,最有价值,最重要的思考体系是怎样的呢?是去建立联结,相互联结,以及发掘有影响力的观点。”
编译/黄立旖
编辑/Ivan Z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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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herine D’Ignazio是爱默生学院新闻部门市民媒体和数据可视化项目的副教授,爱默生互动实验室的主任。这个实验室与麻省理工学院市民媒体中心、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共同研究课题,并组织建立了科技公共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