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7月初,甘肃省天水市麦积区褐石培心幼儿园的百多名孩子陆续住进西安中心医院,他们大部分被测出血铅异常。官方公布调查结果,指该园园长和投资人为招揽学生,同意后厨人员将彩绘颜料用于食品制作。
大连工业学校发出实名公告,拟开除该校一名女生,理由是她跟外籍电竞选手发生关系,遭对方偷拍的视频外流于网上,“有损国格、校誉”。事件迅速发酵成又一场“厌女狂欢”,女生遭受一波网暴和“开盒”,即便她才是法律意义上的受害者。
东北大学6名学生在中国黄金集团内蒙古矿业有限公司乌努格吐山铜钼矿选矿厂参观学习期间,因格栅板脱落,坠入浮选槽而丧生。官方通报和一些媒体报道,均描述6名学生“溺亡”。不过,有自媒体评论文章认为这样描述不够准确。
全球深度报道网精选了7月份几篇值得细味的深度报道。
追问天水幼儿园集体铅中毒事件
出品:水瓶纪元

图:水瓶纪元
7月3日起,来自甘肃省天水市麦积区褐石培心幼儿园的孩子挤满了西安中心医院六层高的住院楼,晚到的患儿只能被安排到门诊楼的神经内科病房。这里有中国西北地区知名的综合职业中毒科室,接收暴露在各类危险化学物质环境的职业病患者。不过,这次他们迎来的是百多名3至6岁的铅中毒幼儿,有家长引述医生说:“根本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还这么多。”
7月8日上午,甘肃天水联合调查组公布调查结果通报,指出在幼儿园就读的251名幼儿中,多达233人出现血铅异常。经检测,48小时留样中的早餐三色红枣发糕和晚餐玉米卷肠包铅含量超标,分别为1052毫克 / 千克及1340毫克 / 千克。调查组称,超标原因系幼儿园园长朱某琳、投资人李某芳同意该园后厨人员通过网络平台购买彩绘颜料,稀释后用于部分食品制作。
8日下午,多位家长告诉《水瓶纪元》,他们的孩子此前在天水市参加幼儿园组织的集中体检,家长获口头告知孩子的血铅检验结果“正常”、“微高”,孩子的血铅数据大多低于200微克 /升;然而来到西安后,大部分孩子都被诊断出“铅中毒”,需要住院治疗,有的孩子血铅数据比在天水的检测结果高出一倍,这让家长们无法继续信任当地。
在家长看来,官方通报没有回应他们最关心的问题——为何两地的检查结果如此悬殊?孩子们从何时开始食用含铅食物?园长朱某琳、投资人李某芳冒着风险给孩子“投毒”的动机是什么?铅中毒给孩子留下后遗症该怎么办?
谁在制造厌女狂欢
出品:正面连接

插画:陈禹
2024年12月,大连工业大学一名女生与外籍电竞选手发生关系后,遭对方偷拍并传播视频,随后被网暴和“开盒”。2025年7月,校方未追究偷拍者责任,反而公告拟开除该女生,并且公开其姓名。事件迅速发酵,受害者实名登上微博热搜、被数十家媒体转发,许多男网友嘲讽她是 “easy girl”。
这不是中文网络首次针对女性的舆论围猎,女性总在事实未明时率先被污名化,隐私遭曝光,即便她们是法律意义上的受害者。每一次事件都暴露出同样的厌女土壤。
《正面连接》的记者洪蔚琳发现,英国作家劳拉·贝茨在《隐秘的角落》一书中描述的现象与中国惊人相似。网络上的极端男权群体包括三类:“incel”(非自愿独身者)因婚恋挫败仇视女性;“男性权利活动家”专注网暴女性主义者;“男人自行其道”鼓吹性别隔离,警惕性侵诬告。他们共享同一套逻辑 —— 女性享有特权,男性才是受害者。
劳拉指出,这是部分男性对女性争取权利的过激反应 —— 他们将平权视为威胁。这种特权与受害者身份的倒置,具有全球共性。
中国社交媒体上,批判女权成了部分博主的“财富密码”。“胖猫事件”后,“整治捞女”更成为热门赛道。有博主宣称:“分辨女人成本太高,不如默认所有女人都是坏的。”
劳拉在视频访谈中谈到,极端男权不仅危害女性,同样伤害男性 —— 尤其是被误导的青少年。这些年轻人正被当作盈利工具恶意收割,她希望大人们意识到问题的存在。在这篇访谈文章中,你将看到在当代互联网环境下,一个少年会如何被恶意激化,又如何被收割。
再探东北大学学生遇难选矿厂:狭窄的参观通道与脱落的格栅板
出品:澎湃人物

涉事选矿厂车间内格栅板铺设情况。图:澎湃人物
7月23日10时20分许,东北大学6名学生在中国黄金集团内蒙古矿业有限公司乌努格吐山铜钼矿选矿厂(下称内蒙古矿业)参观学习浮选工艺过程中,因格栅板脱落坠入浮选槽。事故发生后,官方通报、以至于不少媒体报道均称6名学生“溺亡”,但也有自媒体和评论文章指出,矿场浮选槽里的是含有腐蚀性的化学药剂、高温泥浆和机械搅拌装置,掉进去要么被机械绞死、被药剂溶掉、被矿浆裹挟着沉底窒息而死,因此用“溺亡”来描述事故是过于简单,并不准确。
《澎湃人物》的这篇报道,正正努力还原事故的起因、经过和后续发展。报道提到,事发的是一条狭窄的参观通道,宽约1米,而参观的师生加工作人员有58人。通道一边是栏杆,另一边便是铺设格栅板的平台,格栅板下是矿浆滚动的浮选槽。
报道指出,遇难的6名学生为东北大学资源与土木工程学院的2022级本科生,此次到乌山选矿厂的实习是必修课,两个学分。如果不出意外,暑期之后他们将升入大四,一年之后毕业工作,或者读研继续深造。
事故的直接起因,是学生们脚下的钢制格栅板脱落。格栅板之下是磨碎的矿物与水和药剂混合而成的矿浆,据受访的浮选机专家形容,浮选槽选矿过程中会投入化学药剂并充气,使矿物浮到表面,为此需使用机械设备不断搅拌;而安装格栅板这种镂空的装置,原本是为了便于工人观察底下的矿浆。
此次事故留下了不少未解的疑团。《澎湃人物》报道提到,应急小队在事发后38分钟才到达现场,事发到最后一名学生被救出一共过去了约2小时20分钟。记者采访到内蒙古矿业主管安全生产的副总经理赵春波,了解救援行动遭遇到的限制和困难。
在夏日,纪念一位普通的宿舍管理员
出品:谷雨实验室

图:谷雨实验室
张培生(注:此为网络上流出的大爷姓名)是青岛大学滢园宿舍区的一名宿管。7月5日,青岛大学所在的崂山区发布了高温橙色预警,部分地区最高温超过37度。高温预警提示——对老、弱、病、幼人群要提供防暑降温指导,并采取必要的防护措施。
7月6日清晨,张培生被发现昏迷在值班室,经送医后抢救无效离世。网络上传出,他所处的岗位没有空调设备,仅靠电风扇降温。网络讨论开始发酵,不少人认为张培生的死本可避免。
意外发生后,外界对张培生依然所知不多。《谷雨实验室》的这篇报道,通过采访青岛大学的学生们,拼凑学生记忆里关于张培生的一些日常小事,尝试从中了解张培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不是意外发生,这只是一位颇受学生欢迎的宿管,学生们叫他大爷,图个亲切,虽然他才58岁。
一位名为 Tokaiesss 的网友发帖,她记得大爷和她一起找过遗失的毕设论文。另外,有人记得大爷在毕业时帮自己搬行李;还有人去看演唱会错过宵禁,不得已敲醒大爷的窗户,张培生关切的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还有人说,在大爷去世之后,许多关于他的记忆,都和一窝小猫有关。
“挣不到钱”,他们注销了律师执业证
出品:南风窗
“端盘子都比当律师开心。”今年1月底,游叶(化名)去马尔代夫度假岛做了四个多月的服务生。当实习律师的第三个月,游叶就患上了腰椎间盘突出。每天的工作都极度紧张和内耗:“24个小时里,除了老板(指导律师)睡觉的几个小时,另外的时间都是随时待命。”
“老板”很喜欢带着团队成员里的女生出去应酬。被当事人逼着喝酒,游叶也必须笑脸相迎,尽管她是那么厌恶这种场景。 工作艰苦,但薪酬很低。有一句这样的网络梗:“2000元招不到司机,但可以招到一个会开车的实习律师。” 游叶说,她的实习工资比这句网络梗中的更少,只有1500元。
拿到律师执业证后,游叶的从业冲动已经消磨殆尽。入行的前两年,她几乎都要贴钱上班,所以当她在2024年底拿到律所 offer 后,其实已经在筹谋转行。2025年初,她去马尔代夫端了四个多月的盘子,7月更注销了自己的律师执业证。
游叶在社交媒体留言:“从本科到执业,跟法学纠缠了七年,但是注销那刻反而觉得解脱而不是可惜。”
像游叶一样,一些律师正在退出曾经梦想的行业。7月初,社媒上流传一张某地律师的“律师执业证注销申请表”,在注销原因那栏只填上了4个字 —— 挣不到钱。另有位律师在收到司法厅注销律师执业证的决定书时,“开心”地在社交媒体分享:“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此外,这位律师还立下“家训” —— 三代以内禁止当律师。这是网络上流行的一种句式,用来表达对某个行业、专业的不看好,以调侃的方式表达感慨。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样的感慨还能轮到很多人印象中高收入的精英群体律师的头上。
住不进去又退不了款的小镇公租房
出品:北青深一度

陈雅明一家如今还住在镇政府几公里外的老房里。图:北青深一度
陈雅明一家住在广东省湛江市下辖雷州市唐家镇,一直有“买套楼房”的心愿。十年前,唐家镇镇政府的大院里建起了三栋“公租房”。得知部分房屋对外公租后,陈雅明一家举全员之力,凑了16.08万房款,“抢”到了最后一套。
正当他们装修的时候,有人找上门来,声称也是这套房的“主人”。随后政府“封锁”了这套房屋。陈雅明后来才知道,唐家镇的公租房共有60套,却“租”给了72户,其中10套房涉及一房多主。
随着住户们展开维权,一房多主背后隐藏的资金筹集、施工手续,以及房屋面积超标、招租无序等问题被一一揭露出来。十年过去,陈雅明一家既没有住进公租房,也没有拿回房款。“现在回看,从一开工的时候风险就埋下了。” 陈雅明说。
中年失业,还能去哪儿?
出品:财新
在北京一家美资外企打拼十年的徐阳,今年3月被裁。受中美关系、中美贸易摩擦等影响,部分外企调整、甚至缩减在中国的投资规模。徐阳就职的软件公司也不例外——大幅收缩在华业务,中国团队裁员比例高达约70%,她所在的市场部几乎全员被裁。
徐阳坦言对个人去留早有预感,但市场部几乎“团灭”的现实依然让她震惊。更强烈的焦虑在被裁后一到两周后才悄然袭来,那是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和对自我价值的质疑”。
两个月后,徐阳在朋友推荐下获得了一份广告策划相关的兼职,46岁的她就这样加入了灵活就业的大军。国家统计局数据指出,截至2023年,这个群体已有超过2亿人,占就业人员的四分之一以上。
徐阳并非不想重返职场,获得一份有稳定薪水的全职工作,但职场的隐形门槛让她难以跨越。失业的三个月时间里,徐阳共投出四五百份简历,10家左右企业先以电话形式沟通,最终发来面试邀约的只有三四家。
徐阳面临的情况,在35岁以上求职者中较为普遍。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副校长高文书等人撰文指出,与发达国家不同,中国劳动力市场的年龄歧视高峰较早,主要集中在步入中年后的35至4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