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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報道精選:馬諾的代價、“戒網癮學校”虐待學生、鄉村小學的性侵案

因為十三年前在相親節目上發表的一番言論,馬諾被貼上了“拜金女”的標籤,雖然得到了一些知名度、獲得了一些工作機會,卻也惹來持續不斷的網絡暴力。直到近期,馬諾因遭受丈夫的家庭暴力和網絡誹謗、為爭取離婚而與丈夫對簿公堂,“拜金”標籤仍然被用作在法庭上攻擊馬諾的把柄。

在一些公立學校副校長、老師,以至精神科醫生、心理諮詢師的推薦下,一些家長決定將孩子送進河南省南陽市一所名為“指南針心理智業集團”的“戒網癮學校”,認為這是改善孩子身心健康、生活習慣的好機會。然而,隨着一位曾在該機構任職的“吹哨人”的舉報,家長們發現自己的孩子曾在該機構遭受毆打、虐待等。

在湖南省南部山區的一所村小里,曾經頗受村民和家長信賴的校長被揭發涉嫌性侵、強姦多位女學生。有受害女生的創傷,在升上初中以來仍然持續,例如經常被恐懼和自責吞沒,認為自己沒有早點把“秘密”說出來,造成了更多的受害者。

全球深度報道網精選了3月份幾篇值得細味的深度報道。

馬諾,代價

出品:人物

圖:人物

馬諾曾經是新聞頭條里的人物。2010年,22歲的她是相親節目《非誠勿擾》最知名的女嘉賓,在節目里拒絕一位男嘉賓時說的幾句話,被總結為“寧願坐在寶馬車裡哭,也不願意坐在自行車上笑”。這句話改變了她的命運,讓她意外走紅,得到了一些工作機會,但同時讓她被打上“拜金女”的標籤,遭受了多年的網絡暴力。

時隔十三年,這句話的影響尚未消失,依然是一把傷人的利刃。早前,馬諾的丈夫在幾個社交平台註冊賬號,取名“我和寶馬女一年的故事”,截取一些購物和轉賬記錄,攻擊馬諾拜金。

雙方為了離婚而對簿公堂,官司在上海楊浦區人民法院開庭半月後,法庭頒布了“人身保護令”,認為根據馬諾提供的證據,確實發生過“(馬諾)遭遇家庭暴力的情形”,而且“存在家庭暴力的現實危險”,因此頒令禁止馬諾的丈夫跟蹤和接觸馬諾,或者通過各個網絡平台誹謗、侮辱和恐嚇馬諾。

據馬諾在庭審期間給出的供詞,她與丈夫在網絡相識,相識五個月便“閃婚”,婚後她才發現丈夫在很多方面都有所隱瞞,還欠着幾十萬元的債務。此外,她遭遇家暴,懷孕後胎停,不斷升級的爭吵與暴力讓她無法繼續忍受。

作供期間,法官曾經問馬諾為什麼沒想過去民政局離婚。馬諾表示,丈夫身高180厘米、體重200多斤,自己幾乎被圈禁在出租屋裡,最後也是因為丈夫家暴時驚動了鄰居,鄰居報了警,而她向警察堅持要出派出所,才得以離開。

丈夫也有自己的陳述,包括否認家暴指控。據他說,雙方有過爭吵、推搡,他自己摔過三、四次手機,但沒有實施過暴力,也沒有因為家暴而受到過任何行政處罰,而馬諾的驗傷結果也不能證明傷是因他而起。他更表示,認為雙方感情尚可,自己不願離婚。

對於法庭頒布的“人身保護令”,丈夫不服、提請複議。他提出的申請理由,是馬諾是演藝人員、有表演天賦,她的單方陳述不能作為遭遇過家暴的證據。他還攻擊馬諾的道德,形容她是“品格素養全國人民皆有公論”,指涉的依然是多年前馬諾在節目上發表言論所引起的“拜金風波”。

馬諾和丈夫的離婚官司在3月22日第二次開庭,目前仍在等待判決。這些年來,始終有人好奇馬諾現在過得怎麼樣了?“坐上寶馬車了嗎?”馬諾自嘲,自己不僅沒有坐上寶馬車裡笑,甚至是“坐在自行車上哭”。

在學校、醫生、心理諮詢師的推薦下,他們把孩子送入了“戒網癮學校”

出品:北青深一度

“指南針”營地的訓練。圖:北青深一度

在中國河南省南陽市,有一所名為“指南針心理智業集團”的“戒網癮學校”,其官方公眾號介紹主要業務包括“青少年心理諮詢、青少年學習治療、青少年行為糾正、青少年成長訓練營”。“指南針”由心理諮詢工作室和營地組成,前者名為“指南針心靈港灣”,設於南陽市宛城區,專門為家長上課和給學生做心理諮詢,後者設於遠離市區的內鄉縣雲露山中,對學生執行24小時准軍事化管理。

曾於2022年9月至11月在“指南針”任職心理老師的徐秋菊向《北青深一度》披露,她在“指南針”工作期間目睹多位未成年學生遭受毆打和虐待。她認為,這些行為會對學生們造成難以彌補的心靈創傷,因此於離職後聯同多位學生和家長舉報“指南針”禁閉、毆打、體罰、侮辱、霸凌未成年人。

在舉報材料中,有家長提到自己當初將孩子送入“指南針”,是基於當地精神科醫生的推薦。據家長引述,該名精神科醫生肯定了“指南針”創辦人景海永在青少年心理健康領域的專業水平,聲稱景海永“近二十年一直都做這行的”。

《北青深一度》記者循此線索展開調查,發現不少家長有類似的遭遇——來自南陽市當地公立學校副校長和老師,以至於不同精神科醫生、心理諮詢師等的推薦,讓他們對“指南針”這個原本並不了解的機構產生了信任。最終,他們支付19800元(人民幣,下同)的單月學費、或43000元的半年學費,把孩子送進“指南針”,並且以為自己就幫助孩子改善身心健康和生活習慣找到了“救命稻草”。

“指南針”虐待學生的消息傳開後,有家長認為當日作出推薦的學校副校長、老師等是“幫凶”,致電討要說法,但得到的不是無人回復,便是對方堅稱學生“去了(指南針)都受益了”。

一位中學副校長回應《北青深一度》的訪問時,自稱“知道”景海永:“他給我們學校做過畢業典禮,他是講師。”關於景海永曾否在這所中學提供公益心理諮詢服務,副校長表示“不清楚這些細節”,還稱只清楚景海永進行的是心理諮詢服務,但不知道“指南針”營地的存在。

《北青深一度》得到景海永的回復。他表示,2023年6月前後的確曾有孩子在“指南針”遭受毆打後報警,他本人也被警方帶去派出所做過筆錄,並且受到批評教育。他在採訪中稱,“指南針”營地在2023年11月底已經停辦,他解散了教練團隊,學員都已離開營地。

對於營地里發生的毆打、虐待、禁閉等行為,景海永形容是“去年的時候管理上有點鬆散”,但堅稱情況不像家長說那樣的那個程度。不過,他承認“體罰、懲罰可能是有點不太合適,本來青少年教育裡邊就不能有去體罰孩子的,懲罰孩子的”,還稱:“我做的確實有些問題。”

控制、欺騙、沉默:一起隱匿在鄉村小學的性侵案

出品:剝洋蔥 people

夏悅(化名)房間桌子上的玩偶。圖:受訪者提供 / 公眾號“重案組37號”

升入初一之後,丁慧(化名)發現自己變得健忘,還會莫名其妙地不開心。她總想着,假如自己早點把“秘密”說出來,是不是就不會有更多人受到傷害。“後來我又想,也是因為我(被性侵),(小學時的)校長才可能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丁慧把“秘密”說出來的那一天,已經是萬常華被警察帶走的那一天。當日下午,她早早回到村裡,想把秘密告訴還在上六年級的好朋友夏悅(化名)。結果發現,自己最好的朋友竟然和自己有着同樣的秘密。

2020年,湖南省南部山區一所生源不足50人的村小曾經傳出撤併的消息。在那不久後,村小迎來了轉機——當地另一所小學的校長萬常華在即將退休之際獲聘至該校,成為新任校長、兼任六年級班主任及語文老師。公開信息顯示,萬常華出生於1961年,2019年7月入選全市的高級人才名單。

在不少家長和村民看來,這一位新來的校長面上沒有那麼威嚴,但實際上對學生要求嚴格,被認為是老師對學生負責任的表現。另有學生提到,這位新校長會關心學生們有沒有吃早飯,有時飯會給學生送上一個蘋果、一個麵包,或者一盒牛奶。

誰也沒想到,這一位頗受村民信賴的校長,涉嫌在丁慧讀六年級下學期期間多次對她實施猥褻和強姦,事情就發生在教室隔壁的小房間里。除了丁慧,另有至少4名女生分別向家長、同學或朋友披露了自己曾有類似的經歷。萬常華開始陸續遭遇舉報和指控。

萬常華被警察帶走的那一天,丁慧沒有鬆一口氣的感覺,反而更加感到羞恥、恐懼,更擔心自己的秘密很快要藏不住,以及萬常華會對她作出難以預料的報復。

根據警方調查,目前挺身舉報的5名被侵害女生均在事發時未滿14歲。2023年12月1日,萬常華被檢察院以強姦罪、猥褻兒童罪向法院提起公訴。翌年1月12日,此案一審開庭,尚未作出判決。

如今,村小撤併,女孩們成為了該校的最後一屆畢業生。丁慧升上初一後,依然經常被恐懼和自責吞沒。夏悅曾經喜歡畫畫,小學畢業後卻停下了畫筆;她聽堂哥說起過跆拳道,也想學,“可以保護自己”。

父親去世一年後,“天才兒子”金曉宇的獨居生活

出品:極晝工作室

金曉宇坐在卧室的老舊桌子前做翻譯。圖:殷盛琳

2022年初,《杭州日報》刊載了父親金性勇的一封長信,內容講述他患有躁鬱症的“天才”兒子金曉宇常年蟄居在家,卻自學英文、日文、德文等多種語言,並且翻譯多本外文著作。書信刊發後,引燃了社交網絡上的討論。金性勇當時在信中說道,他的願望是把兒子“推出去”,讓他被這個社會看見,將來有個依靠。

2022年末,《極晝工作室》記者回訪金氏父子,當時金性勇在努力吃鈣片、喝野人蔘水,想着要多活幾年,怕自己身後兒子一個人太孤單。金曉宇也有意識地訓練獨立生活的能力,跟父親學習為人處事。那次回訪後不久,金性勇生病住院,而且沒能走出那個冬天。52歲的金曉宇,開始了他真正意義上的獨居生活。這一次,他又接受了《極晝工作室》的採訪。

獨居的孤獨是真實的,但另一方面所有至親離開之下,金曉宇反而變得更鬆弛。他孑然一身,不再是誰的“天才兒子”,也不必時時扮演一個認真的翻譯家,在某種意義上“自由”了。

金曉宇開始自由支配自己的時間,不再嚴格遵循一個計劃表,像個普通的中年男人那樣活着。他在晚上經常拿着手機看短視頻,通常是搞笑類的、或者民間獵奇類的,有時候能刷到凌晨一、兩點,而且會把視頻聲音外放,讓聲音在空空蕩蕩的房間里迴響。

他的生活看起來不怎麼規律健康,時常犯懶,卻神奇地在過去的一整個冬天跟疾病相安無事,沒有再入院。根據他自己的理論,之前自己總是被管束,“現在沒人跟我吵了,不太會犯病了”。除了日常吃飯,他如今幾乎不怎麼出門,最多是到運河邊走走,最遠走到離家不到一公里處的枯樹灣巷。事實上,他為自己圈定了一個安全範圍——以家為圓心,一公里為半徑;一旦走出了這個距離,他會感到不安:“出去以後犯病的話,家裡沒有人了,死在哪裡都不知道。”

如今,金曉宇能自己把握的只有翻譯。他仍在翻譯德國思想家本雅明(Walter Benjamin)的《拱廊計劃》,一共1200頁,是一輯關於文化、歷史、哲學、建築、經濟等領域的材料搜集及寫作筆記。翻譯成為了金曉宇接下來人生中唯一的計劃,他說會先爭取到60歲時完成60本書的翻譯,之後每年翻譯一本,直到死亡來臨。

五星大酒店,集體大甩賣

出品:每日人物

上海寶格麗酒店。圖:agoda

佇立於蘇州河畔、盡收外灘和陸家嘴風光的上海寶格麗酒店從來不缺話題,“40位名媛拼一間外灘景觀房”、“跨年夜房費最高達30餘萬”等標題都為它渡上了網紅濾鏡,凸顯其稀缺與高貴。直到一則出售公告穿透迷霧,人們才知道它的真正價值——2023年12月,華僑城(亞洲)發布公告稱,已將上海蘇河灣項目部分資產以24.3億元的成交價出售。項目中最引人注目的正是上海寶格麗酒店。

上海寶格麗酒店在開業五年後低調賣身,而在近兩年還有不少五星級酒店排着隊被業主方擺上貨架,換了新主人。據第三方機構邁點研究院統計,2023年共有124起拍賣價在億元以上的酒店交易,其中上海虹口三至喜來登酒店、南京金奧費爾蒙酒店、重慶解放碑威斯汀酒店、寧波遠洲大酒店、上海萬達瑞華酒店等豪華酒店均在這一年掛牌出售。

另有未被出售的五星級酒店面臨著不同程度的危機,例如天津天房集團旗下的天津麗思卡爾頓酒店在2023年8月與另外兩間酒店被當作抵押物拍賣,經歷三輪降價才由一位神秘買家以20億元的價錢打包買下。

從事酒店諮詢行業的趙傑雄(化名)對《每日人物》表示,五星級酒店出售潮在2021年就有苗頭,至2023年底算是達到了一個小高潮。至於被賣的為什麼大多是奢牌酒店,原因簡單直接——“地主家也沒餘糧了。”趙傑雄解釋說,中國五星級酒店的業主方多為萬達、碧桂園、綠地、華僑城等房地產企業,過去在地產開發項目中積累了不少星級酒店資產,當債務出現問題,需要獲取流動資金時,投入大、經營前景不明確的重資產酒店往往成了最先被急着甩掉的“包袱”。

縣城女教師,為何被困在婚姻外

出品:穀雨數據-騰訊新聞

圖:穀雨數據

在大眾的刻板印象中,任職教師、體制內職工等崗位的女性被認為最“好嫁”,但她們在近期一些傳媒報道中,卻成了小鎮女性中未婚比例最高的群體。今年2月,《南方周末》刊登報道,引述南京農業大學講師尹秋玲在中部地區某縣城所作的調查研究,指全縣超過30歲未婚的女性教師有400至500人。

女教師的“婚戀問題”成為了解縣城社會現象、人口結構等的重要議題。通過數據,《穀雨數據》嘗試了解這種現象背後的原因是什麼,以至小鎮體制內的女性們面臨著怎樣的婚戀困境。

報道分析數據,認為小鎮體制內的女性,不是不想結婚,而是選擇十分有限,背後其實充滿無奈。一個是對結婚對象的工作性質的考量,另外是在意教育經歷的匹配。在小鎮,年輕女性高學歷的比例比男性高。高學歷的小鎮女性,實際上可選擇的對象更少。

除了看重學歷和工作,小鎮女性越來越看重對象的性格,不希望走入湊合的婚姻,更不希望為了趕在30歲前結婚而將就自己。根據2021年《探探社交報告:當代小鎮青年社交圖鑑》,有多達四成的小鎮年輕女性能接受一輩子單身。相比之下,男性有兩成比例接受。不止如此,女性進入婚姻的標準比起男性要高。65%的小鎮女性覺得要遇到高質量的關係才能結婚。男性則是相反,近六成接受差不多就行的婚姻,認為“到了年齡就該現實點,碰見差不多的就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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